“秘党可能监视你，因为你是S级。按理说血统浓度越高，失控的可能，以及失控之后造成的危害就越大。”
楚子航在纸上【秘党】的下方写下几个关键词。
“你的父母是秘党之中的一员。以秘党的作风会理所应当地认为你属于他们的组织，受他们管控。”
“对合作分部……同理。虽然我个人认为叶胜和张老师不会这样做，但一个组织内部很难只有一个声音，难免存在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妥协。”
“再之后是虞姬，你是最近才发现那些监控和窃听器的对吗？”
“……对。”
路明非有些走神，他的念头现在有些飘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那么她也有可能。以她展现出来的学习能力，是能做到的。我并不信任她说的话，可能别有目的。”
楚子航顿了顿，“最后……零。”
路明非忽地打了个寒战，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楚子航。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时间仿佛暂停了，他心底其实有些希望这事真的发生，这样他就能够不用面对早已被他下意识忽视的那些不和谐之处……至少短时间内不用。
“你喜欢她。”
楚子航淡淡地开口，这话语如同他的剑术，尽管只在少年宫修习过，却远比一些找职业大师进修的人还要厉害，简单，凌厉而直接地将路明非心底那层厚厚的防御剖开！
“是。”路明非点头。
“但你也怀疑她。”
“……是。”
“这种怀疑一开始是大过喜欢的，但现在已经被压过了。”
“……”
路明非这次的沉默远比先前长得多，许久之后才缓缓点头。
楚子航没有分毫要给路明非休息的意思，他步步紧逼，对他而言这似乎真的是一场战斗，而他的战斗风格就是只要有可能就不给敌人可以喘息的空间。
这次战斗他的对手是路明非，那个实则名为“自欺欺人”的路明非。
“那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身上，值得怀疑的点。”他冷冷地说，没有半分要缓和的意思。
“……师兄，一定要到这种地步么？”路明非问。
“混血种的世界不是过家家……国内太安全了，以至于你可能对此有所误解。”
楚子航眉眼微垂。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你应该学会怀疑每一个人……”
说到这里时他抬眸，眼中若隐若现的有些金黄色的光芒浮现。这是混血种情绪激动之时的反应，代表着体内的龙血已经因此点燃。
“包括我。”
“……不。”
只是经历了短暂的停顿，路明非便摇头，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前所未有的坚定。
“师兄，你不一样。”
仿佛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路明非接下来的话说得顺畅无比。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我能理解。师兄你对我好的原因就没瞒过我，我也猜到了些，只是自己选择不问。
就和你知道我的能力和混血种貌似不太沾边，也从没问过一样……有些事不需要问，等到时机成熟自然就会说的，不是么？”
他挠了挠头，将楚子航手中的纸笔接了过来。
“而零……她的身份来历有诺玛数据库的资料作保，你不是也说过‘诺玛有可能被黑，但诺玛被黑不太可能’的话么？那就假设这点没有问题吧，可问题是……她为什么会看上我？
不是我自卑，我这个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在我最初遇见零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衰得不行的家伙啊，她这么优秀的女生，凭什么看上我？”
“喜欢一个人……”
楚子航忽地开口，这时候他似乎又开始放缓攻势了，“有时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师兄你谈过恋爱么？”
路明非险些被气笑了，“咱们两个到现在为止都还能算是单身狗的家伙就不要在这里扯恋爱宝典上的内容了好吧！”
楚子航沉默，他这话确实是从《恋爱宝典》上看到的……没想到路明非同学竟然也研读过。
话说自己是为何会去读这本书的来着？楚子航心中忽地闪过这个疑惑，很快，快到转瞬即逝，他也就没太在意。
“不论是眼瞎还是有先见之明……就当是后者吧，这样显得我厉害一点。”路明非说。
“反正零同学就是看上我了，而我也觉得蛮喜欢她的。
虽然我一直感受不到她的情绪波动，只能通过行动来判断这一点。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嘛。所以我下意识地忽略这些细枝末节……”
他的话语又卡顿住。
楚子航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手持村雨不施加力道地落下，但锋锐的刀尖直刺那道最显眼的缝隙。
“但就在这时，你发现了窃听器。还被我直接点出来，因此不得不直面一种可能——
她所有的行为和话语都是伪装的，没有情绪是因为根本没有动过感情，或者有意思地进行了控制。接近你只是为了调查或获取一些隐秘的事物。”
“……”
房间里第三次陷入死寂，路明非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有意识地控制情感……这可能实现么？”
“从正常人的角度来说，不太可能。但混血种不是正常人，而且某些方面的特殊病症也有可能达到同等效果。”楚子航回答道。
“所以，我应该……”路明非苦笑了下。
“一切照常。”楚子航打断了他的话。
“……啊？”路明非一愣。
“这只是一种可能，且可能性相较比其他要低太多。”
楚子航淡淡地说道。
“在没有掌握实际证据之前就贸然做出决定是不明智的。怀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让你对此有心理预期，做出准备。
过于紧张那就是疑神疑鬼了，只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弊大于利。”
“……可师兄你刚才的话严肃得好像这一切就是事实一样！”
路明非双眼圆睁，心底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因为我不提你就会选择忽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选择性忽略很多缺点和可疑点，但是这不利于你以后的发展。”
楚子航说得相当理直气壮。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曾有过太多这样的案例。有执行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以为遇见了真爱，但事后他们的下场都惨不忍睹。”
“哦……”
路明非挠了挠头，
“所以我现在就是要认认真真的当好一个‘楚门’的角色，直到那个幕后黑手露出马脚？”
“不一定是‘那个’，也有可能是‘那些’。”
楚子航纠正。
“你是‘猎物’，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猎人’的注意，但凡有一次异常，都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
他说道。
“这件事交给我。”
“师兄！你办事，我放心！”
路明非目光闪闪地看着他，一种“朕将此间事务尽皆托付于你”的释然。
然后他就又变得活泼开朗起来了，仿佛将身上的重担卸下之后就能肆意玩耍一样……连走路都有些蹦跶。
“呼，快，饿死我了！吃饭吃饭！”
楚子航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也随之站起身。
为什么，还是临了改了口呢？
大概是不忍心吧，少年心底的那点期望，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从路明非身上，楚子航仿佛总能看到眼前的自己，因此他总是忍不住地想对路明非好一点。
“零……”
路明非的身后，楚子航素来平静的目光忽地一冷。
“希望你最好不是……”